藤原伊织

FGO/进击的巨人/方舟/cv厨

远い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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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荣感觉自己的大限就要来临。

人在临死前总会做各式各样的梦。

她梦见自己刚刚出生时被包裹在色彩艳丽的襁褓里。襁褓上绣着各种各样的花纹,冲绳的浪花,传说中的重明鸟。千叶的八重樱,浅草寺的神社。

虽然这些东西不像是会被纹在婴儿的襁褓上,但那毕竟是梦。梦可以是毫无逻辑的,不同的事件缝合在一起,也可以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,也可以是和未来要发生的事情撞成巧合。

她喜欢在作画后,慵懒地闭上眼睛,趴在榻榻米上,左手撑着脑袋,右手拿着水烟,慢慢地抽着。

合着杜鹃鸟的鸣叫,和弟妹的抱怨声,久而久之,便靠着堆满碟子和生宣的桌子,惬意地睡去。

弟弟总会用关心的语气说,我说姐姐,你少睡一些,樱花开了,黑船和荷兰人离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很遥远。你可以出去转转,白野斋的豆平糖很新鲜 。

弟弟说了什么,弟妹抱怨了什么,阿荣总是左耳朵进,右耳朵出。即使上了年纪,也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,大大咧咧,没心没肺地活着。

她有在意的事情的。她也有在意的人。

她爱着的一切早就不在了。水烟有没有味道她也不清楚。那些都被她锁在了遥远的回忆与梦里。

午后的小憩间,她总能梦到父亲葛饰北斋。

她记住了他爽朗的笑声和古怪的脾气一辈子。还有他专注于他那高超的画技的时刻。她仰慕她的父亲。她用一辈子去追逐父亲的影子,却发现无论如何都追逐不上。

她也梦到了那些围绕着幼小的她的花纹。

她还梦到了午夜开放的,家门口的樱花。

她也会梦见,以前还住在江户时,紧紧挨着的日式房屋,即使是都城,房屋毕竟是木造的,隔一段时间都会发生一些火灾。可能是夜晚时老鼠从房梁上蹿下来,碰倒了还在滴着烛油的蜡烛,惊扰了还在熟睡的屋主和他的家人们。

屋主第一反应是提起了斜着靠在身边的太刀。可是刀不能灭火。于是他慌忙地叫醒自己的夫人和孩子们。家里也没有多少水了,给被褥浇上井水后,试图盖住熊熊烈火。

完全行不通。

一家人往屋外跑,敲着锣,提醒周边的邻居:“起火啦,起火啦,有谁能帮忙灭火?”

于是住在附近的人们都知道发生了火灾。火势太大,大家只好站得远远地观望人们从河里打水,试图浇灭火灾。

阿荣在梦里爬上了树梢,兴奋地看着这场大火。她觉得火焰的颜色很美。燃烧起来,像地狱里的魔鬼。她专注地看着这一切,她笑了。笑得痴迷。

她想把江户的大火印在脑海里。

“你又有想画的画了吗?”平野善次郞出现在了她的梦里。她的心脏猛地一紧。

时隔多年,她依然会梦见她生命中匆匆离去的故人。

善的眼睛漆黑而明亮。他是父亲的弟子,他能看透她内心所想。

“啊。我想把这火焰的颜色染进画作里。”

“你的心中一直有一幅你想画的画。”善的目光洞悉一切。“你还没寻找到。”

“这样,我带你去吉原,看我的妹妹们的表演。她们穿的服装颜色艳丽。说不定能给你找到灵感。”善的语调平和而温柔。像信浓川在明媚白天时流动的云层。

又像川河的流水,一次又一次地冲洗着阿荣的心田。

阿荣和善次郞一起去了吉原的歌舞伎厅。

梦里的歌舞伎厅是妖艳绚丽的红。灯光仿佛也泛着一层红色。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一层灯光映射下的,痴迷于艺妓舞姿和嗓音的沉醉的红。

阿荣看着善次郞打着拍子,平野家的三个女儿合着拍子,奏着三味,弹着古琴,抱着琵琶。平野让妹妹们跳舞。艺妓们为了给哥哥分担家庭收入,技巧娴熟,舞步优雅。

“来,阿荣你也一起来跳。”

阿荣只是痴痴地看着,看着四人的舞蹈。负责教导她们的阿泽也来了。化完妆后的她面容如白瓷一般精致,涂着别致的古代妆容。善仿佛被她吸引了一般——

所以,善次郞选择了这样优美如女神一般的女人。真是的,这样的女子有什——

算了,她也吸引住了我的视线,谁不为这样的才人着迷。

阿荣认了自己与爱无缘的命。在梦里一切都已被潜意识的生活所设计完备。

阿荣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舞蹈。

她想画。对,她想画。

善次郞躲过了火灾。命如此之大的他,却被普通的感冒折磨致死。

他终究没有挺过去。

听到父亲说了善次郞的死讯。阿荣的内心十分慌乱。虽然说没了善她还有父亲,还有需要专心投入的事业。她的心里瞬间变空,已经没有人能像善一样懂她,明白她在渴望什么。

她匆匆跑去善的家里。他们已经在做了丧事,准备把善抬上后山。她看到了人们穿着白色的衣服,抬着桶子,阿泽跟在队伍的前面。阿泽看到了惊慌失措的阿荣,向她行礼以示歉意,然后目光无神地跟着队伍朝后山走去。

阿泽此时一定和她一样,想起了素日里善那布满水雾,充满谦卑和温和神情的双眼。

梦向临近的日子靠近。

她的父亲在梦里说着梦话。嚷嚷着说“还想吃冰糖炖剁柚子”“孩子她妈,衣服晾了那么久,得收一收了。”

父亲平日里喜欢像“う——え——い”这样叫她。她会回怼一句“吵死了!臭老头子,桑葚叶的染料自己不会拿吗——”

她喜欢这样的梦。阿荣已经年纪大了。想不起曾经的旧事。梦可以帮她回想起来,曾经还是个不羁少女时的理想,曾经还拥有过的东西。

父亲活了九十多岁。完成了一张又一张绝世名画。

她也能梦见父亲画的富士山,神奈川。梦见她和父亲一起完成的美人。

她又梦见了自己。

在四月樱花盛开的季节,她和父亲一起去浅草寺求签。

“哎,签上的运势不错。下一张画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。”

她梦见自己在大口吃下一串团子之后,忽然倒在了地上。地面还铺满了樱花的花瓣。在梦中甚至变成了自家的画室,场景换成了她倒在自家榻榻米上,身下叠着一张又一张失败品。

善在梦里又变得生龙活虎。他试图把她的头发揉乱,把她揉醒。母亲也还活着。她试图拿水把她泼醒。

美好的日子总是容易逝去。

她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,弟弟出去巡逻时,她抽起了最后的一根水烟,端详着手中从地上捡起的柳絮,还想记下它的纹理。

“还是年纪大了。”

“做的梦太多,就连黑船好像才刚刚登陆日本的样子。好像现在我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。”

她慢悠悠地抽着水烟,哼起母亲给她唱过的民歌。她已完全记不清语调和内容,只有母亲温柔而充满期待的声音仿佛还历历在目。

她闭上了眼睛。她仿佛看到了襁褓中对色彩和花纹执着而渴望的自己,江户的大火,善漆黑明亮的眼睛,对她大呼小叫的父亲,她画了一辈子后最满意的《夜樱美人图》,富士山落满了积雪。

她在弟弟推门后的惊呼中做完了生平的最后一个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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